第21章 杨梅汁
送走⺟亲妹妹,裴如⽟回小院时⽩木香正翘着二郞腿坐在廊下,边儿上小财支起矮几,一院的丫环婆子静立,宁神秉息,颇有规矩。
以往裴如⽟未出族时,他院中的丫环婆子也未这样肃穆过,裴如⽟想,真是神鬼怕恶人,⽩木香喜怒无常,她

待个事,底下人反不敢懈怠。如今召集全院训话,个个垂手肃立,连看门的婆子也去集合了,裴如⽟进门没人知道,他索

也不往里走,便站在油⽩影壁前的几丛青竹旁看⽩木香这是要做什么。
⽩木香威风八面的端起手边的琉璃盏饮了一口,清清嗓子,这才开口“想你们也知道,明天我和大爷就要去北疆赴任了。你们都是在咱们院儿服侍的,有年头长的,也有年头短的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如今我们就要走了,你们也都各自有了新差使,待我们一走,你们也各有去处。不过,不能⽩辛苦你们这些年。我和裴如⽟商量着,到底主仆一场,这院里服侍的,按年头算,服侍一年或不満一年的,发一月赏钱。两年的,就发两月赏钱,依次类推,十年八年的,就是十个月八个月的赏钱,是我们的一点心意。”
大家原以为大


召集训话原是要耍威风,不承想竟是赏银子,顿时个个惊喜非常,脸上都带出喜⾊,一院子人都活泼起来,尤其在院里旧仆,算一算自己在大爷⾝边当差的年份,十来两赏下来,端的是一笔不小数目。就是当差时间尚短的,也有一月赏钱,岂不是⽩赚。
左右已是

耳窃窃,也有

喜无说好话谢⽩木香的。
要知道,⽩木香自嫁过来,那是一个铜板都没赏过⽩家下人,倒是很整治了几个体面得脸的下人。要是恩宽的主子,赏赐些个不⾜为奇。⽩木香一向跋扈霸道,突然间赏赐下人,而且,她们这些下人已各有新差使,这时候的赏赐,便令大家格外感

。
⽩木香没再说什么,令关关念人名,小财勾账,窈窈发钱。当下人人得赏,最少的也赏了一月月钱,有些多的⾜有十几两银子,颇是令人

羡。不少人心里已是想,大


平时严苛些,心里当真是个明⽩人。对⽩木香的看法已是翻天覆地的大改变。
赏过钱,还有每人一个尺头,仆婢们齐声谢赏,⽩木香打发她们各自去了。
裴如⽟这才抬脚进去,仆婢见到他都纷纷行礼,谢大爷大


的赏,关关窈窈上前服侍,裴如⽟摆摆手,令她们自去忙,裴如⽟坐在廊下栏板上,瞥⽩木香手里的半盏杨梅汁,视线紧跟着侧移至⽩木香手畔的半壶杨梅汤,偏生关关窈窈都退下了,裴如⽟以目示意,⽩木香只顾自己仰着脖子滋溜滋溜喝的畅快,裴如⽟就是把眼看瞎,估计⽩木香也想不起问他一句。
裴如⽟只好自己吩咐“小财,拿只琉璃盏来。”
小财跑去拿来琉璃盏,倒是知道为裴如⽟倒満杨梅汁,杨梅汤是冰镇过的,⼊手微凉,⼊喉冰慡,在这样炎热的季节,惬意的令裴如⽟眯起双眸。⽩木香正有事同裴如⽟商量“你外头小子只带六个在⾝边,剩下四个已有别的差使,那四人的赏钱尺头我也备出来了,你打发谁给他们送去,也不枉他们服侍你一场。”
裴如⽟令窈窈去叫了司书进来,这事便

给司书去办了。
裴如⽟说“以后这些事,你全做主便是。”认为⽩木香做的很好。
⽩木香给自己琉璃盏里添些杨梅汁“你钱都

给我管,这些琐事我自然要

心。”
裴如⽟闻弦歌而知雅意,浅⾊

角勾出一抹笑意,饮口杨梅汁,声音低沉清润“那以后的俸禄,我也都

给你。”
“好说好说。”⽩木香给裴如⽟的杯里添些杨梅汁,深觉裴如⽟识趣,⽩木香満意的视线与裴如⽟含笑的眼睛不期而遇,⽩木香感觉似是给裴如⽟看透心思一般,连忙轻咳一声,收敛笑意,端正神⾊。裴如⽟瞥琉璃壶一眼,提醒⽩木香“杨梅汁没有了。”
⽩木香才发现最后一滴紫红⾊果汁在壶嘴上轻轻一颤,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孤线,滴落在裴如⽟的琉璃盏內,

起一小圈一小圈的小小涟漪。
裴如⽟眼眸中的笑意丝丝缕缕,⽩木香抿了抿

,忽然觉着有些热。
取下⽩木香手里的琉璃壶,裴如⽟递给小财“再去倒壶杨梅汁来。”
一阵清风拂来,吹散⽩木香⾝上的浮躁,她


脸,觉着怪怪的。她是个大而化之的

子,并没有多理,眨下眼,与裴如⽟打听“七品县令每月多少银子?”
“不是七品,是六品。”裴如⽟道“月湾县是大县,每月正俸二十两,职田十顷。”
“县令不都是七品官么?”
“县与县也不一样,有大县、中县、小县之分,大县县令品阶会略⾼些。”原本状元⼊朝就是六品,裴如⽟只是被外放,确切的说,官职没变。但其实一般朝廷外放地方,官阶都会略提半阶,他的官阶不变,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贬官了。
⽩木香算着,这一年俸禄就是两百四十两,再加上职田的收⼊,职田十顷,就是一千亩地,职田不纳租不纳税,约摸每年收⼊能在一两千银子左右。以往都知做官好,可到底离官老爷远,不能亲⾝体会。想裴如⽟被贬都能每年一千多银子收⼊,⽩木香暗暗感叹怪道人人都想做官,委实好处多多。她问“你先时也有职田么?”
“职田只有外任官才有,于朝做官是没有的。再者,在哪里做官,官职⾼低,职田数目也不一样。咱们要去的北疆地广人稀,故我一个知县的职田就有十顷,若是苏浙晋冀之地,知县能有一顷职田就了不得了。”
“我老家县太爷听说是两百亩职田,可见朝廷心里明镜一般,越往远处、往贫瘠处做官,给的好处就越多些。”
裴如⽟一笑“这是朝廷体恤外任官。”
“那到时去了北疆,这地也归我管不?”
“自然,自然。”裴如⽟喝口杨梅汗,补充一句“以后咱家的事都由你做主,我也听你的。”
⽩木香得便宜卖乖的仰起脸,同裴如⽟说“其实我也不乐意

这份儿心,是太太说的,你管不好这些事,叫我看着管的。”
“以后这些事就得倚仗大


了。”裴如⽟斯文客气的一拱手,含笑的模样又似在打趣。
⽩木香有些不好意思,虽然仆婢都喊她“大


”裴如⽟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,以前裴如⽟都喊她名字的。⽩木香小声说“你这样叫我,怪怪的。”
“怪什么,原就当这样称呼。是咱们一直在拌嘴,才彼此喊名字的。在家无妨,明天起程,出门在外,不好直呼其名,你叫我大爷,我叫你大


。”
说到这事,⽩木香又有些生气“我刚开始可都是喊你大爷的,是你总叫我生气,我才叫你名字的。”
我,我叫你生气?
裴如⽟都不想提这些事,洞房花烛夜,⽩木香就嫌他脸⾊不大好看,臭着脸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亲事?裴如⽟是个诚实的人,当下实话实说,⽗⺟之命,媒妁之言,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。⽩木香当时就火了,非但给他一记老拳,还赶他到木榻上睡,从此他俩就开始了分居生活。
当然,裴如⽟没提到他当天一幅驴脸拉两丈长是多么的令人窝火。
反正从此他就得罪了⽩木香,裴如⽟自认是好心,譬如,食不言的规矩,总得有吧。譬如,说话就说话,甭那样⾼声大嗓的应该吧。譬如,别家姑娘走路都是袅娜多姿,⽩木香走路大步流星,他看见总不能不提一句。还有⽩木香拿热茶烫他娘,把他妹气哭好几遭,驱赶他祖⺟心爱的大丫环,大闹厨房,菗他院里婆子耳光等等。
当然,这些事都是有原因的。
只看⽩木香现在还好端端的坐着裴如⽟正

的位置,就知道发生争执往往不是一方的错。尤其惩治裴家下人,裴如⽟现在觉着,他家下人的确是势利了些。
这些算起来都是让⽩木香生气的事了,裴如⽟不

翻旧账,与⽩木香道“过去的事不必再提,以后咱们都好好过⽇子,好不好?我敬你,你也敬我。”
“反正我是人让我一尺,我让人一丈的。”
“是,我就佩服你这一点,有心

。”见⽩木香面露満意,裴如⽟內心拭汗,每每与⽩木香说话,都有种和山大王谈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。
⽩木香到底不是真的鲁莽,裴如⽟先低头,她提壶给裴如⽟的琉璃杯里续満杨梅汁,小声说“以往也有我的不是。那会儿咱们刚认识,脾气秉

有些擦摩,以后咱们就似朋友般相处着吧。”
“都听你的。”
裴如⽟举杯。
⽩木香相和。
两只剔透琉璃盏轻轻碰到一起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⽩木香双眸弯弯,裴如⽟的眼底也不噤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。
⽩木香

情豪慡,碰杯之后咕咚一大口喝去半盏杨梅汁,她喝的有些急,

角溢出了些,裴如⽟看一眼她

角那抹深红,⽩木香有所觉,⾁⾊的⾆尖儿向外一卷就将果汁

去,裴如⽟眼眸蓦然一沉,视线牢牢的攫住⽩木香的绯红的

角。
“怎么了,还有吗?”见裴如⽟依旧看她,⽩木香伸手在

角挲摩两遍,那

⾊

角被她擦的愈发鲜

夺目。
裴如⽟莫明喉间有些发⼲,他抿了抿

,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⽩木香⽩皙的指尖儿,在她鲜润的

上来回流连。直待听到⽩木香的问话,裴如⽟陡然惊觉自己竟在盯着⽩木香的

,不自在的别开眼,声音⼲涩低哑“没有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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